1968年 父亲托胡伯伯给母亲捎带了一封信,他细细描绘了矿山日新月异的变化,讲述着新通车的大桥、公路,还有逐渐热闹起来的生活区。于是,母亲决定带着我们前往桃江锰矿。一想到能再次见到父亲,体验从未坐过的绿皮小火车,我们兴奋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姐妹仨跟着母亲穿过飘着栀子香的麻石巷,直奔大码头。始建于明代的大码头也曾是爷爷的货船往返之地。码头上人来人往,母亲的青布鞋踩在趸船钢板上,发出的“咚咚
有关《特写》答《电影人》之问 问:《特写》这个片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这与我的日常生活习惯有关——在电影之外,我不喜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远,像远景镜头那样。当我用更近的视角看那些我认识的人时,我对他们的感受也会随之改变。我认为处于特写镜头中的人们与在远景中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我能更好地理解他们。“特写”意味着尽可能接近某个人。比如,如果用远景看待萨布齐安的事件,你可能会
一 曲洋洋的电话在某晚响起,如一支冷不丁的穿云箭,仿佛之前特安静的几分钟就是为了等待它、烘托它。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给秦睿。 高中毕业十一年了,两人读大学的城市不一样,工作地也不一样,过年过节在鹅县街上远远瞟到几次,也一如从前,彼此不会打招呼,因为,他俩算不上真认识,只是混了个脸熟。甚至,她单方面知道他名字。 在鹅县一中,他俩同年级不同班,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几乎没有单独交集的机会
妻子后来总说起这人。 他和我年龄相仿,跟他一起的都叫他山,陕南人,之前在我们摆摊卖烧烤的城中村跑摩的,骑一辆二手的嘉陵摩托,偶有整钱找不开,过来跟我换钱,就慢慢熟络起来。他具体叫什么名字,现在也不得知,他喊我哥,我说叫伙计就行,他就单叫一个伙字,拉点儿化音。跑摩的是个费心劳力的活,正街闹市抓得严,去不了,仅有的几个安全驻点竞争大,刮风下雨又不好出活,价出高了人扭头就走,开低了遭同行埋汰。他一般下
母亲遗愿嘱我努力刻苦,誓要考编上岸。在此之前,我家里蹲三年,刷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行测题,然离上岸总差了那么点儿。母亲认为我运气不好,或者人品差了点儿,人品关乎前世,前世的事情,又只存于各种疑心猜测之中。母亲查出肺癌晚期后,舒了口气,她说,上天有悲天悯人之心。她走了,我的考编便八九不离十。她这么早去阴间,是给我攒人品的。等她走后,多烧点纸钱给她,若万一人品仍然不够,她去打点打点。 料理完母亲后事
一回身,门锁上了,只听“砰”一声不大的响。天又开始阴沉下来,似乎要落雨的前奏。你如果还在镇上闲逛,就会看到尺玉又出门了。手提着饭盒袋子,装一大一小两个饭盒。大的装的是二两饱满白米饭,稀稀撒上芝麻,旁边卧着一枚白滋滋亮内中金灿灿黄的蛋,还有整齐扒拉在白米饭一侧的腊肠和虾仁,少许嫩出水来的小青菜馅着红褐色的酱料。另一个透明小盒子里放着半扇未削皮的苹果、七八颗葡萄和青枣,都是他爱吃的。 她看到你,可能
赵瑜:猫童你好,因为阅读你的小说之前,我对你一无所知,像是从邮箱里收到一份没有留地址和个人简介的自由来稿。前不久看到作家李约热与一位青年作家聊天,说,我们不要一上来就谈卡尔维诺和马尔克斯。我突发奇想,今天我们一上来就聊一下卡尔维诺。你的五部小说,如果我来排序,我会将《小猫圆舞曲》排在第一。我很喜欢这部小说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阅读时,我很惊喜,我读到了卡尔维诺《寒冬夜行人》的结构的重叠。同时我还想到
在卡夫卡的《美国》里,俄克拉荷马剧场是一个人人都有工作同时又食物充足的希望国度,一个美好的天国,一个乌托邦。卡夫卡这样描述那些上了通往俄克拉荷马剧场的火车的人眼中所见:“头一天他们穿行过一座高山,暗蓝色的悬岩以其尖尖的楔子向列车逼近,人们从窗户向外探身,徒劳地寻找着峰顶,幽暗、狭窄、被撕裂的山谷张开着,人们用手指头指引着那些渐渐隐去的方向,宽阔的山涧在连绵起伏的丘陵上像巨浪一样匆匆涌来,夹带着万千
推荐语:宋哲(浙江传媒学院) 小说的标题让我想起孔飞力的《叫魂》一书,以乾隆年间“妖术惑众”案为线索,揭示了国家权力与民间信仰、社会心理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朝廷的紧张与百姓的恐惧交织出一幅荒诞而真实的历史图景。在这篇同样题为《叫魂》的小说中,作者却将“叫魂”从历史的宏大叙事中抽离出来,放回到寻常人家的日常生活里,赋予它温柔而具体的质感。 小说通过常开与喜乐的童年视角,不吝篇幅细腻地描绘了乡村
古称陇州的陇县,素有“小初一、大十五”的说法。大过年的日子,在关山月明的他们那里,正月初一的热闹,的确比不上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红火。 风先生一语道破天机,他说了,元宵节有“社火”哩,初一没有。社火如一道高墙,把初一、十五分隔得清晰明了。大吃大喝的半个正月的陇县人,需要一场盛世空前的社火,消一消他们肠肚里积蓄下来的食火。甲辰年的正月,我约了风先生,早早地便赶去了重重关山重重水月的陇县,观赏他们一年一
我梦见桃花朵朵开,又梦见满路的蛇朝我飞来。从产床醒来,周围是寂静和墙壁的白。 ——题记 1 我已经记不起自己究竟做了多少梦,尤其当我怀孕后,那些奇奇怪怪又五彩斑斓的梦不断涌来。那枚小小的胚胎,要成为我一生的最爱,我的情感似乎复杂起来。我曾在一年前扼杀了另一枚胚胎,那时我们还没有做好生育养育的准备,就粗暴地认定是他来得太早。但事后,我是惊恐的,心灵深处的罪感总在不经意间袭来,我怕听到医生对于我
还是在九曲的时候,我心中即萌生出一个强烈愿望,就是能尽快去纳西人的造纸圣地摆旦。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亲眼看看纳西人古老的手工造纸,并亲手造出古老的东巴纸。我已购买好了一些必要的设备,比如一个用来浸泡荛树皮的大木桶,一口搅拌纸浆用的大铁锅,一个木头水槽,一个打磨浆泥的小石臼。我专门买来一辆小型“平板车”,实际上应该叫小型平板手推车。我把它们一一装在大大小小的纸箱里,放在平板小推车上。这样从外表看,最多
1. 煮海歌 七月,东海,太阳灼烈,像一头用阳光作为纷披鬃毛的猛虎,无声吼叫,张扬存在感和控制欲。 远近若干岛屿,普陀岛、岱山岛、六横岛、桃花岛等,是这头老虎的立足点。 正是制盐好时光。气温高,无风无雨,海浪退去后,滩涂留下一层斑白盐花。把盐花刮下来,一担担挑到岸上,用一桶桶海水过滤成卤,倾泻进巨大铁釜中蒸煮。灶膛中,树枝与禾叶哔哔啵啵燃烧,蒸腾出悍人热浪,燃料消耗量巨大。附近,那一座名为“
在2012年,我22岁时第一次读到老舍的《茶馆》,当时我并不觉得它特别吸引人或有趣。对我来说,戏剧作品往往无法引发强烈的共鸣,因为它们缺乏对人物、场景和情节发展的文学技巧描述——我感觉缺少了什么……或者说,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几年后我终于到中国了。在我的中国朋友的推荐下,我再次给了老舍一个机会。这次我从“喜马拉雅”软件开始,慢慢地听了一些关于老舍生平及其作品的播客,然而,我认为这还不够。于是
这些有原始欲望的人,要求冲破维持世界长久安宁的一切法律和条文,放纵自己最古老的嗜血本能。也许这些暗中的力量也投入到狂暴的陶醉中,其中混杂着各种东西:牺牲精神和酒精、冒险的乐趣和愚昧的信仰、投笔从戎和爱国主义言词的魔力——这些可怕的,几乎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使千百万人狂妄的情绪为我们那个时代最大的犯罪行为——发动战争——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战争带来的不是富裕而是贫穷,不是满意而是怨恨。战争带来的
老冯觉得这面墙在跟他作对。他对着墙喊一声“嘿”,墙不回声。整个楼道,就他家门口这截不行。邻居家小孩对着喊“妖怪”,回声响亮得能把灯泡震下来。 事儿不大,但闹心,像鞋里进了颗不大不小的石子,硌得慌。老冯住的是老筒子楼,邻里间没什么秘密,除了这面哑巴墙。他试过夜里喊,凌晨喊,对着墙根喊,对着墙顶喊,用尽各种腔调,墙就是一块死肉,吞了他的声音。 “邪了门儿了,”他对楼下看报纸的老马说。老马眼皮都没抬
清晨,老年公寓楼下驶来一辆白色的运输车,下来几个衣着统一,背后印着“死了么”图标的年轻人,进入某个房间,从里面运走了一具尸体。 老人正常死亡,随行的医生给出报告,没有任何异常。公寓管理员积极配合,感谢他们来得一如既往地迅速。自从有了死了么APP,老年公寓里再没出现过老人病死在房间内,发臭生虫多日才被人发现的惨剧。 多亏死了么公司,这些独居老人最后一程都走得很体面。管理员常对人说道。 死了么公
妻子出差,从没去过菜市场的他专门来到菜市场,准备为八岁的女儿做顿可口家常菜。 他在熙熙攘攘的摊位中穿梭,搜寻心仪的食材。突然,他的目光在不远处一个女人身上停下。女人守在五彩缤纷的水果摊位前,娴熟地为客人选好的水果打秤,脸上始终带着怡娴静温柔的笑意。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林芝兰。她穿件柔白色长袍,淡妆轻抹,像一朵经过风霜后温润清雅的芝兰花,与周围那些不修边幅的摊主大相径庭。她变了,时光在她脸上雕刻
清明墓祭 阴影笼下,卷刃的镰刀挥不断 你携子归来的思时之敬 或曰亡灵的酒意,露洒芦苇 那收拢南方往事的叶鞘 坐卧守信山谷的祖先 口吐折旧的方言,以艾草为凭 寻访关山迢递的子嗣 ——死者为大。 你笔书的挽联跋涉春深的群花 寄送未尽之言的字句溃不成军 陷落在惊蛰多日的虫鸣: 白噪音,或曰万物通行的母语 漫漶于碑文退潮的清辉 又或是,线鸡啼血而亡的晨曦 焚香以后,他步入比雨
渠河 我们用手机播放了《广陵散》——此曲意欲 重启一颗聂政心,还是一颗嵇康心? 只听见飞雪插入积雪,两颗心如同枯枝 将折 而未折。那就骑上一匹从泼剌拂段落 逃出来的休止符,走马于渠河两岸—— 忍看聂政心付诸流水,忍看嵇康心付诸 流水——我们不欲一架凋伤的紫藤, 而欲一丛翠绿的小琴丝竹提出申请—— 它们确已修成可供我们纵身的幽欣容器。 明月村 ——致阿野 听说你回明月村了—
肋骨与诗行 你读着里尔克。帘外春雨潺潺 里尔克的孤独,卷起书页 与落花。里尔克的孤独 带着细小雨声的慰藉 从开花的春野而来 带着柔软的风暴,刮过肋骨 和诗行之间的空谷 回响受伤心灵的共鸣 刮过青春肉体 就像吹彻马的骸骨 而马蹄笼罩迟疑的阴云 里尔克的孤独,将一个人 放逐到 辽阔的精神高地 久等词语的繁星,散落纸上 灯下书 一再写到词穷,日暮 你才姗姗来迟,带来词
荷花 八百米井筒比诗人的悲悯更深 比文学家的忧患容量还大 看不见光,还没有一丝花香 上下穿行的大罐 负责往地心深处搬运一车车的阳光 而我却想把这八百米井筒灌满水 只为了养一朵心仪的荷花 班中餐 一锅喷香的排骨烧豆芽出来了 矿食堂的大师傅首先要把带精肉的部分 留下大部分。送饭的青工背着 几十个饭盒来到僻静处打开 完成合并同类项的工作。这是好肉,这是骨头 这是烂豆芽。这个给
黄昏 黄昏把我变长 变成五十米 穿过一个草坪 爬上对面的老房屋 变成一公里 在那空无一人的老街 鹅卵石正反射着 夕阳的光 经过幽深庭院时 你已离开多年 黄昏还把我变成一条河流 流向更远的地方 试图穿过一座桥 它失修多年 正被一枚远程导弹瞄准 怎样才能制止 黄昏把我变得更长更长 像夕阳那样长 让人害怕 影子剧组招聘启事 影子飞过天空 影子在这个世界上跳舞,
有盐 一顿饭,好到无法言说 祖母便说,有盐 这辈子,最拿手的,就是盐 那些浸入豆豉里的盐,以及 隐在卤水中的盐 苦大于咸,可以入药,可以救命 如果生活寡淡,需要一些疼痛,就撒把盐 需要止痛,就再撒一把 盐,可以是粮食,也可以是药 可以用来,反复治愈,以及 反复伤害 我这辈子,如粗茶淡饭,没咸过几回 我想找到,那种很苦的盐 用来腌制、锈蚀与疼痛 或者,用来爱,就像当年祖
前言 《作品》杂志于1955年问世,迄今已届满70周年。长期以来,《作品》杂志坚持“两为”方向和“双百”方针,坚持“当代性、文学性、南方性”的办刊宗旨,以开阔的文学视角继承创新,形成了求精求美的编辑特色、海纳百川的编辑思路和真诚为读者服务的编辑理念,在文学百花园中树立了良好的刊物形象。70年来,《作品》杂志扎根于南粤热土,走过风雨征程六个阶段:一是创刊伊始至20世纪60年代中期初试啼声的成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