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燥热的营川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强降雨。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场降雨阴森而恐怖,持续而强烈。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从早晨一直下到深夜。电闪雷鸣中,仿佛一条条厉龙在空中翻滚,让人触目惊心。 第二天,两条比炸雷还响的消息迅速传遍了营川的大街小巷。一条是在辽河湾的湿地上,有人发现了一具与传说中龙的特征一致的骨骼,长大约十米,头上有双角,而且是鹿角式的角,骨骼旁有大量的鳞片;另一条是营川火车站的日军
1 有树觉得,当他精力集中时,倒不明显,但稍一分神,寒冷便乘虚而入。它从巴掌宽的门缝儿涌进来,从被撕开塑料布的小窗户灌进来,占领厨屋,一下子便淹没了有树。 尽管有火车头帽子、棉袄、棉裤、黑条绒棉鞋和黑粗布暖袖全副武装,但还是消除不了它强烈的存在感。它在血管里徐徐游走,一丝一丝的,一闪一闪的,一电一电的,有树感到了痒。 这痒与虱子的痒不同。虱子的痒是暖的——翻开裤腰,便有黑色活物蠕动,大个儿的
对应九型人格,陈村支认为自己属于完美型。都过五十岁的人了,他还事事讲究。 这天起床后,蹲马桶的时间略久了些,洗漱的时间便有些仓促。妻子把他要穿的衣服放在衣帽间,陈村支拿起来就穿上了。上装是一件枣红色桑蚕丝T恤,下面是一条深蓝色裤子,皮带是参加拥军优属活动时发的纪念品,皮带扣中间有五角星。皮带质地不错,小牛皮的。 陈村支很喜欢这条皮带,倒不是因为他当过兵。有些事情,喜欢就是喜欢,其实还真
一 丁铃是我的高中同学,不知从何时起,我悄悄地喜欢上了她,由于面临高考,我把这份美好深深地埋在心底。也许是老天弄人吧,高考前两天,我的父亲病逝了,悲痛使我乱了节奏,考试发挥失常,原本成绩优异的我名落孙山。 丁铃的学习成绩本就一般,她有自知之明,没等录取分数线下来就去广东打工了。半年后,我意外地收到了丁铃的信息。我们在微信里聊了起来,她含蓄地表达了对我的思念之情,并鼓励我复读一年,争取考
一 “她是阿夏。” 当我说这句话时,小卷直愣愣地盯着我,眼里全是问号。显然,她没做好迎接这个陌生女人的准备。我也如此。 我们都定在那儿。 “然后呢?”小卷打破了沉默。 我摊开手,低下头,然后再抬头看她。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能做。 二 我熟悉小卷现在的这种表情。若是在十年前,这种表情意味着,接下来,她会甩着满头长发,抓住凳子、遥控板砸向斑驳的地板上。
韩信的鞋子 ——“天才的脚步,不为尘世留痕。” 他的故事并不是从那个胯下开始的。 历史太懒,懒得从头讲,就捡了一个最能叫人哗然的情节——韩信爬过流氓的胯下,这就是开场白。但我偏不信。 我想象真正的韩信出场,并不狼狈。他走得很慢,鞋子破得很有哲学意味。不是布鞋,也不是草鞋,那双鞋在史书中没有名字,甚至没人想起他曾穿过什么样子的鞋。他总是走,走过下邳、走过萧条的市井、走进刘邦帐下、又走
显然,这个题目富有挑战性。是向历史探究,还是向名家学习?记得有一次,我在讲授完北宋文学家王安石的名篇《伤仲永》后,给学生留了一篇作文,题目叫《由方仲永的悲剧想到的》。 课文《伤仲永》中叙述其“泯然众人”的悲剧在于:方仲永长到五岁时,不曾见过书写工具,忽然哭着要这些东西。 父亲对此感到惊异,从邻近人家借来书写工具给他,他当即写了四句诗,并且题上自己的名字。 这首诗以赡养父母、团结同宗族的人
看不见的时光,从来不说谎,于悄无声息间把人变老,把事物折旧。时间去了哪儿?这似乎是一个很玄奥的哲学命题。可是,睹物思人、见事忆旧,一个小小的物件,藏着时光里的感动,或岁月里的小心事。有的永远尘封,而有的却在某个机缘巧合中偶然开启,透过这个窗口,碰到时间的伤口,再痛一痛,抑或忆起一些缠绵,捡拾一段记忆残片。 回一趟老家,便复苏一次记忆。前不久回去,晚上我一个人睡在堂屋后的厢房。我看着板壁上贴着
美食 我出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虽然当时物质匮乏,但爸爸勤劳肯干,妈妈又心灵手巧,他们不仅把家操持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而且一日三餐也调剂得尽量丰富。他们做的几道家常菜,至今仍令我回味不已。 一道是酱茄子,这是爸爸的拿手菜,也是我们家夏天偶尔做的“硬菜”,主要因为太费油。那时,食用油供应有限。如果某天晚上我放学回家,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酱香味儿,我就知道,爸爸又做酱茄子了!他会把鲜嫩碧绿的
再去动物园,只是想看看那只狼。那只狼,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就再也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第一次见它,是今年“五一”劳动节假期里的一天。那天,大雨突降,在天昏地暗的动物园里,我只能走马观花,部分动物也因为下雨回窝无法看到。唯独那只狼,在露天的铁笼里焦躁地来回走动,头也不抬,好像里面舒适的窝棚与它无关,往来如织的游人与它无关。 这一次,我又来看它,艳阳高照,它依旧在铁笼里来回走动,不管不顾游人的
砚池春水,少年笔尖蘸春风 抚河宛如一条轻柔的丝带,悠悠地将临川与南丰系在一起,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流淌了千年。 景祐二年的春日,暖阳如一层薄纱,轻柔地洒在临川的青石板上,十四岁的王安石怀揣着一卷诗书,步履轻快地踏过那座古朴的石桥,走进书院。他轻轻捧起砚台,细细研磨,墨香便如春雾般氤氲开来。那墨香,恰似春风轻拂山林,带着丝丝清甜;又仿若晨曦初照,携着点点暖意,弥漫在书院的每一个角落。 与
七月的歌声,是发自肺腑的抒情,是镰刀与锤头交织出的最恢宏的乐章。在七月的歌声里流淌着十四亿人民激情的欢愉,绽放着我们一家三代人对党无比热爱、无比崇敬的情感! 那是2021年6月,按照县妇联要求,我们单位接受了单位机关党办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仔细看了刘霞书记递过来的文件,这是省妇联在全省以“颂歌献给党·家庭同唱一首歌”为主题开展的一项活动。各级妇联进行了层层发动,县妇联要求最迟三天内将视频
天气乍暖还寒。在温润湘南,却春风渐起,春色已显。从山峦到河岸,从溪涧到田垄,青草蔓生,树绿叶新,乡野田畴正是悦人的春意图画。 这时节,田地里最多的是草籽花。 每年深秋,稻谷收割完毕,懂得盘算的农人会趁机在禾茬间撒下草籽苗,湿润的稻田里用不了多久就长出绿茸茸的草籽来。等到开春,田野里到处是草籽,草籽盛开出细小的花朵,红色、白色与紫色交织在一起,挨挨挤挤的,很是漂亮。衬托着这些花朵的,是密
1 有的河装石头流水,装砂装草还是流水 而楚玛尔河不管装什么都流血 高原上的血不会咳嗽,只会在 一座山和另一座山之间 挖树。有时把山挖成树 有时把砂也挖成树 实在挖不动就流,流着流着就流成了 眼。通红的眼只高看世界 哪怕所有的水都来过,所有的事也来过 2 东流只为坚固全身 东流只为让时间裂开细小的缝隙 东流只为拐进黑暗时还有一条路能通往百花深处 东流只为梦里那还差一点儿
梦见自己,像玉兰高贵的模样 我的哥哥和弟弟,年少去了东莞 至今未归 他们在玉兰树下,一头青丝 睡成了洁白的花瓣 他们伸开茧花指 握住玉兰柄,拧紧流水线上 秒针咬合的螺丝扣 有一丝目光,封存在了 没有缝隙的缝隙里 一座城市,在严丝合缝的喧嚣里 悄悄地静谧,无声地站立 我的姐姐和妹妹,也去了东莞 至今还未归 她们在玉兰树下,一对明眸 睡成了笔尖上,含苞的花蕊 妹妹伸开兰
1 去道真,就是又一次 去往大山腹地 树、植被、峭壁、小村 在雨水里醒着。沿途所见 苞谷林还是儿时模样 真安州,只剩残垣和断壁 我们站在墙外久久不语 像民歌,消失了祖传的音符 2 芙蓉江太平缓了,静成一匹 浅蓝粗布。它流过汉朝 又流过唐宋。它喂养的五谷 和风俗,透过烟雨兴衰 回到黔北大地 河水搬运着亘古的寂静 沿江水向下,即可抵达乌江 沿尹珍回溯,即可抵达儒家的源
压瓦石 瓦以鱼的鳞片叠成海浪的轮廓 在梁与梁之间 垂幔随着月光落下 肉体在碰撞,灶台的锅盖在抖动 火 在燃烧 我调遣臂间的重量 不管其规则或者不规则的 存在,我都以静止的方式等待 在风雨交加的夜晚 让你为我拓印出称之为爱的铭文 隔海岛的石子滩 被砾石侵占的沙滩,零乱 在浪尖的戏谑里露出鱼的唇 呼吸,那海峡间的船 隐在银币抛掷出闪光的背面 消失—— 你独自走向潮头
半衰期 漫长的衰老根源于哪次事件? 第一根白发变成泥土的祭品, 和落叶完成二重奏的音谱。 当你第一次在半山腰停下, 再不愿去勾勒瞭望台的身影。 当履历表横陈在你的面前, 要刻意隐瞒母亲受难的时刻。 这些无从考证的滥觞, 随时嵌入你的命理之中。 可你仍拥有半衰期的变数, 分配着消耗余生的比例。 在你骨骼的祭坛之中, 曾经历钙质无数次的流失, 没有奇异的恩典给它特赦。 唯
我的相思 我把我的相思 告诉了一个陌生女人 她说 你那点相思算什么 我的相思 像一片沙漠 我至今都想象不到 那样的相思 是什么感觉 案板上有枚钉子 案板上有枚钉子 是我刚开始卖鱼时钉上去的 用来钉那些活蹦乱跳的鱼 现在 完全不用钉子 我就能把那些鱼一个个熟练地 开膛破肚 但是依然留着那枚钉子 闲下来的时候 盯着它 看一会儿 我离他们很近 在鞭炮声中
梦里的秋千 一年中,最冷的拐弯处 满地枯草覆盖着一点点绿意 阳光若是照在河面上 冰会开出一朵朵晶莹的花朵 这样的时候,她听见梦里 自己荡在秋千上的笑声 梦里没有寒冷 她短暂的一生,一直 在结一根绳子 春天迟迟没来,她 把绳子挂在扶梯上 小年的夜晚,她 没有再等 让过彼此 晚风吹来,蔷薇花瓣纷纷落下 一截蚯蚓的尸体被草丛遮盖 樟树漏下来几声鸟鸣 被月光缓慢打捞
那么让你的心做我的天空吧 那么让你的心做我的天空吧 长成一棵大树,就是我的 另一个愿望 从此,我更加热切地追光 “从最快乐的欲望找到一个逋逃渊薮” 你看,我的眼里你意志的竖琴 滴落的玫瑰,我将日夜为它 培土,以我的脉搏 就像你的双手曾用火沐浴后 磨剑,高远无限,它割断了你的翅膀 那一声哀鸣,在令大地悲泣时 我高高地昂起头 爱,就要爱等待 东北平原的春之明媚 或明媚之春
一条黄狗从村里一瘸一瘸地走出来。一条瘸狗。 每天早上它都高高兴兴地跑出来散步,至少人是这样想的。村里的风有着水一样的味道,它每天都在这样的风里溜达,像个赶早下地的农民。 一年前,它还是条小狗,好多人见了它都满心欢喜,小狗就呆呆地让人抱个够。后来,它长大了些,明白了人的好意,不禁羡慕那些幸福的小狗了。它从小就是孤儿,很容易把对它好的人看作亲人。可是,它现在已长成大狗了。没人再愿意抱它,更何况还瘸
小城不大,“圈子”多,那些有着不同含义的“圈子”,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想进,得下一番功夫。 退休职工曹一诚就被这所谓的“圈子”困扰了一辈子。上班几十年,身边的人走马灯似的换了不少,他却原地打转,当秘书写材料,一写就是几十年。 刚进公司那阵,老科长很器重他,因为他科班出身,凭实力考进公司,又写得一手好字。 这孩子,培养培养,前途无量。老科长说。 公司有个总值班室,科室人员每周
咸丰九年春。这天,细雨如丝,悄然浸润着长沙城。湖南巡抚衙门的后厨突然忙碌起来。炉火跳跃着,映得四周一片红亮。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竹子的清香,袅袅飘散。 一早,骆秉章特意交代管家骆肇铨备下的那道菜,正在悄然准备,等待登场时刻。 不多时,骆秉章已端坐于花厅主位,面前三位客人也已到齐。左宗棠浓眉深锁,目光如炬;刘蓉神态自若,眼神中却透着洞察世情的锐利;黄淳熙英气逼人,但沉默寡言,显出几分谦逊。 窗
蔡医生的私人诊所位于县城郊外的大路边,看起来不显眼,但名气颇大,城区和附近乡村的患者都慕名而来。什么头痛、发热、肚子痛……一般的日常小病,保准一次就药到病除,无需再次拿药。因此,人们都不去医院凑热闹,省得查这查那,验血、拍片,浪费时间。 诊所内设有五张床位,方便患者输液。有时,输液的人多,患者就坐在沙发上输液。蔡医生一人忙得团团转。 六月的一天,诊所里有几个患者,其中三位是熟客。高伯坐
黄克胜要征集广告语。 他是某白酒的经销商。 于是,他建了一个微信群,把县城内有影响力的人都拉了进去。 我是作家,又是作协主席,算是小有名气,因此,我也被请进了群。 “各位贤达好,这是广告语征集群,”黄克胜先开了口,“本人经销一款白酒,首先说明一点,酒是小酒厂生产的,想以‘原味’作为本酒特点进行推广,暂定广告语为‘喝点原味,喝到百岁’,大家可以从不同角度来解读‘原味’,提供满
太阳摇摇摆摆地就要掉到西沙河里了,德福还在地里拾掇着西瓜。他准备干到红色的碎云都融化在西沙河里发不出光来,再回家喝汤。 德福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好手,沙地、淤地、盐碱地,别管什么样的土地,经他的手侍弄过,便具备了神奇的力量。瞧,这西沙河河滩上,圆滚滚的西瓜像睡了一地的绿娃娃。 德福一辈子亲不够土地。他喜欢脚踩在泥土上痒酥酥的感觉,喜欢闻泥土混合着青草、庄稼的味道。泥
相传,猴魁茶名扬海内外与《茶经》有着莫大关系。有人说,《茶经》藏于徽州最大茶商甄家的甄氏祠堂。然而,从未有人见过《茶经》真容。它在相当长的岁月里愈传愈神,据说谁拥有它,便可一统茶的江湖——甄氏茶业多年来长盛不衰便是明证。甄氏茶业在岁月静好里蒸蒸日上,谁承想,灾难骤然来临。 1937年9月,日军在渡边大佐的带领下,袭占了徽州古城。渡边戴宽檐礼帽,穿灰色西装,会说流利的中国话,有研习茶道的雅好。
你被带到警察局的时候,身子像一团泥,瘫在椅子上。 你满脑子都是他,思绪穿过时间的隧道来到几个月前的一天。 那天,天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燥热,让人喘不过气。你对这一切全然没有感觉,哼着小曲,朝着天赐公司走去。他冷不丁出现在你的眼前,沉声问道:“你去干吗?” 你一脸神秘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来到天赐公司,对门卫出示记者证。门卫躬身把你请进公司。你进公司后“咔嚓咔嚓”一
佗佗。我们相互唤着对方 两个淘气的叠音字 混搭青草和土壤的香味 塑造我们相异的相似 我们想要的不多呀 轻盈的两朵云 一朵挨着一朵,开在山坡 其中一朵倦了 就落下来 歇在另一朵的肩膀上 我偏爱这最小的动词 大海、落日、灯塔 都是大词,形容词 亲爱的人啊 我和你是最小的名词 我们一次次衔着落日回家 是这世间 最小的动词 植物的牙齿 火焰花、英雄花和凤凰木 多么性
树挨着树 像囚徒挨着囚徒 它们低头 掏不出自己的故乡 浊雨抽打它们的身体 风审判它 翻乱每一片树叶 在上面写上逼供词 要它供出云朵上的唇印 要它供出毒死苍蝇的犯罪行径 而大树向天空 放出花朵 只有风知道 风的谎言和虚假判词 草坪上的孤独 她找到一块 足够大的草坪 让她的毛孩子奔跑 把身体里的孤独跑出来 自己背朝夕阳 在巨大的影子面前 对它做鬼脸 努嘴眨眼
夏风吹过田垄的金色 胜过松涛,胜过海的浪潮 这浩荡的金色 漫过我父亲的脊梁 麦芒属于五月指头 不管指向何方,都是刺破饥荒 ——春风曾扶直你的腰杆 雨露阳光让你成长 你拔节,抽穗,灌浆 褪去绿色的光泽,只留下金黄 犹如夏天炽热的火苗,铺满人类 生命的田野,许我安身立命 窗里窗外 当一扇窗分隔内外世界时 对比就产生了 在一开一合之间 顿悟着光明与黑暗 已知和未知 五
老坟会塌陷吗 不停变换的琴键 敲击着石板路的凹陷 弹奏着雨巷里的那把旧伞 我望着远处的山顶 有朵云静静地停在那里 是为父母的坟茔遮雨吗 野花会更艳吗 想挪动脚步踏上那条路 忍受着一道道雷电的斥责 我心中的念想被你融化 带着咸味的雨丝 抚摸着隔着玻璃的祈祷 我浮躁的心被雨左右 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的梦 都化作天地的敬畏之意 花谢秋语 花开花落的曲谱 弹奏着四季的轮回
灯塔守候着最后一只帆 浓雾在甲板上像风一样自由地呼吸 汽笛响起的那一刻 不知谁又会客死他乡 黑夜睁开了她的眼睛 她又在选择一位人间的知己葬身海底 没有人想死在茫茫沧海 没有人想选择和大海做永远的伴侣 除非那个人天生喜欢水 天生喜欢沉默 倒影 天空从不是蓝色或黑色 我的女孩,我只在 你的眼中 亲眼见到了天空 天空时常盛满泪水 天空时常忍痛割爱 你的慈悲心,像佛祖一掌
只一眼,小鹿便冲出了栅栏 从此,你择林而居 用尽一生,追寻人间 四月的云烟 戏台老旧,你唱出了新曲 梁家太太的客厅里,你常坐的椅子 爬满暗生的情愫 “一身诗意千寻瀑”,无数个夜晚 你在凤求凰的旋律里 兜兜转转 从北京到长沙,从长沙到昆明 入戏太深的人提着灯笼 追赶月亮投下的影子 却总差三寸光阴 现在,你在坟墓外 等待记忆的剪影,悄然倒出 一场戏的白,与黑 纤痕
雪花纷纷扬扬 勾勒出淡淡的忧伤轮廓 这个冬季,似乎特别漫长 我不禁泪流满面 月光倾洒在雪地上 惨白的光芒刺骨的寒凉 我捂住心口隐隐作痛的伤口 却无法掩饰对你的深深思念 那就借一杯热茶 温暖我冰冷的指尖 茶香唤醒我身体里最敏感的触点 这微妙的温度 也能暂时麻痹我的想念 让我在寂静的夜空里 寻觅你的泪痕 我一点一点地品尝往事的苦涩 让它们在舌尖上慢慢融化 那酸甜苦辣交
光的芒尖,锋如刀刃 将冷冰划开一道裂缝 令群鱼翘首仰望 风也轻蘸着日光调色 冻土在为自己细细把脉 感知那如暗河涌动的蓬勃 种子在黑夜中悄然密谋 策划一场更为盛大的暴动 萝卜化身狡黠的间谍 成功潜入千家万户的烟火 清晨的枝头 鸟鸣,早早调高了音频 蛰虫的封印逐渐松动 云也挣脱了枷锁 在时光的折扇里 春的伏笔深深埋藏 四季的平仄,总被它押住韵脚 雨水 雪野被日光一寸
他用手指敲打瓦片 像个老信徒问天 听砖头里藏着的哑谜 破茧的蝉蜕挂在草梗 他说这是最好的天气占卜符号 汗珠滴在瓦上 烙下永不褪色的印记 屋檐下的铜铃 记录着他攀爬的节奏 风起时 奏响另一首劳作的乐章 泥浆在他掌心凝固 如同一座微缩的山脉 每一道褶皱 都通向不同的人家 他用瓦片搭建迷宫 让暴雨循环往复 却找不到渗透的缝隙 黄昏时分,他收起工具 留下一座座房屋
我一直在躲 它的尖锐 那与黑煤共谋一生 消失的秘密 无法回避的斑驳 一次次与它 塌陷成一轮残月 点亮火花之前的洗礼 仿佛都在轮回 一个咒语 那把黑煤擦亮的铁锹 一直在搬运 我情感的巅峰 就要陷落于废弃的矿井
匍匐了一个冬季的红草 正以无数升温的网绳 传递冻土下的梦 草尖举着细雨绵密绿意 摇曳纤柳垂钓蛙鸣 与山川云舞和众鸟同频 在它大网抖开的梦境里 堤坝焕然一新 仿佛不再只是为了完成什么阻隔
酒是另一把剑 你我一样,都追求封喉 那一刻的快意风流 都在鸡鸣狗吠中,浪迹 沾染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七色 不言憋屈,不用求全 瞄准,那些个颠倒黑白的日子 去剑指肉欲横流的光阴。去洗劫 一样的酣畅淋漓 所谓刚烈绵柔 醉意。风格。有时迥异 我拔剑,面对尘世的薄凉 断水中流。而你面对凛冽的寒光 自甘沉沦 你剑走偏锋 我不愿奔赴狂妄不羁 那么,大喊一声 出鞘吧!这最后一杯
植物的力量委实惊人,好比这一株 叫不出名字的,也从未得到过善待 枝干和长叶片已萎了一半,眼看救不活的 浇了水又活灵活现起来。叶片如同触角 接收了某些振奋(实质上只沾染了丁点儿水滴) 高昂得像个将军,怎么会有这样劲头 天晓得,它同类的那些,杵在大街上 快要被烈日灼化。我常见巨大的喷洒车 一路扬起纳米般均匀细腻的水珠,均匀细腻地 喷洒给路面,汽车,少部分给中心地带的花草 偏远处便力
我见你时, 多已金光闪闪。 夜一深,时光就倒退了, 退回你还是一枚, 洁白的谜语。 梦里的雨丝开始倾斜, 石墙上的窗洞, 也悬上橘红。 而我终于穿过你, 无网相隔的样子, 同这微潮的月色一起。 腥甜,无边, 连大脑都做了衿, 把你压成褶皱上的一枚纽扣, 等往事来解。 我感到宁静的冷, 如同睡在窗前的湖泊, 将异馥编成花环, 戴在星子般的, 蛙声上面。
蝉鸣在小树林弯曲,江畔 绿道上对峙着两种火焰 右边,曹操的旌旗在浪尖逆行 左边,荷塘突然翻动鳞甲 绿,开始从草叶内部暴动 黄盖的斗篷里,水鸟惊飞时 抖落星光。周瑜在箭囊中 抽出一支带火折的响箭 当所有莲蓬突然转向北方 对岸的芦苇,开始以铁链将 身体紧紧相连。而荷叶背面 诸葛亮正用露珠占卜风向 是什么让荆州在摇晃?折断 的槊,还是遗落的蒲扇。风中 脆绿里有很多答案,正如
蓝色以外定有另一层蓝,更深的地方一定有鱼群 千年,足够赋予它们一身坚忍与从容淡定 波涛披着月光之色,与它们一同藏起锐利的牙齿 宁愿委身于坚硬之间,不露锋芒 鹰隼甘愿匍匐在它们的身影之下 清风也只愿垂钓自由与放逐 一片无垠的蓝色森林,隔着石壁,聆听东海的啸声 它们的海岸线连接得十分紧密 海鸟会穿越密集的雷声,与鱼群碰撞 吞下时间的霜雪,海草无限长生 它们与藻类默契地围绕着鱼群
咖啡杯里浮起一片 微型赤道—— 浓缩的夜色撞上 冰镇晚霞 搅拌棒划开瓜田的 经纬线 咖啡店员往奶泡里 栽种西瓜拉花 支付宝扫码显示: “当前甜度,足以抵消生活的涩” 我们举起杯沿的 晨露与糖霜 整个下午在唇齿间 沙沙作响
村口流过九曲的江 屋后紧靠大岗山 故乡 安静地栖息在梦想里 门前野花一片 故乡是父亲母亲 故乡是屋里的新娘 总是远望在天边 近在咫尺 我把思念寄托给江水 我的爱情珍藏心房 我开始站上云朵 给春天写诗 你我便在诗歌里 日日好相见
飘雪了 楼下广场显得越发阔大 两架老式的木制手拉车 静默在城市的飘雪中 真实得虚无 它们似丹青笔下的 孤舟 黄昏从远方急急赶来 车来人往 手拉车的主人 此刻是领取白雪的蓑笠翁 一旁绿色邮筒在为谁寄去归家的信笺 雪继续下,生活的飘雪 从来没有停歇
似乎相见后才会有主题 有时是在沙滩上画些奇怪的东西 有时我不愿意卷起裤管 就放任脚步走进海里 我想把爬上岩石的浪花捧回大海 我要在辽阔的大海里填上自己 填上永远飞翔的鸟 把帆填回到船影里 清晨出航,黄昏返航 再填上欲望高涨后 还可以一次次涨起后悔的潮汐 只是因为喜欢 岛屿代替我在夜色中面向大海 面向所有可以写入书中的片断 书中我一次又一次地走向大海 我是和大海同一种颜
心跳声像富硒泥块中长出的小土豆 它抓住了什么 就有攥紧不放的执拗,在暗处蓄积气力 小拳头微微颤抖 要举起整个田畴。 傍晚,我走进厨房 抹净表皮的浮土 仿佛它已在黑暗中把整个大地当成球桌 命运的一次挥拍 它便从四十公里外的岭脚村 滚过沟壑,穿过市集的喧嚷 将积攒的力量 轻轻置入我的盘中。 但我知道,岭脚村富硒的泥土里 包裹着更多沉睡的 等待萌发的小星球。
爵士鼓用撞击声倾诉张扬 谁在用沉默消音 你端坐客厅的沙发上 周身仿佛写满了佛陀的经文 窗外的雨滴拍打着寂静 我慢慢靠近黑夜,以及窗外的狂欢 黑夜向我撑开了伞 我想在伞下把雨淋透 被风吹动的外衣 阳台上的外衣,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风吹得猛烈些,它就摇得猛烈些 风一直吹,它一直摇 风大的时候,它荡成了一字 我不用担心它会掉下来 因为,扣住衣架的钩子牢牢地抓着洞眼 今日有阳光
那晚,月亮悬在西边 离山岗有一米距离 离家有一丈远 我们彼此都喝了点酒 是家酿的糯米酒 喝后酒劲颇大 大得不知天高地厚 大得看不到对面的人 大得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 这酒,喝后就不能干任何事 比如不能开车回家 哪怕家就在一丈之外 比如不能骑自行车 哪怕路面都很平坦 比如就不能谈情说爱 那样就会有酒后乱性的嫌疑 喝了这个酒后 最适合酒后吐真言 起劲了,就去不
老巷深处,一个拾荒者拖着 一座城市的阴影,硕大的蛇皮袋 擦过旧墙。我们面对面经过时 他侧身,为我让出一条更窄的路 拾荒者蹒跚往前,走入 一棵梧桐的叶荫 垂落的咳嗽声和垂落的摩擦音 从消失的巷口蔓延而来 我可能永远也无法打开 他鼓胀的袋,沉重起伏的 陌生的我,停在原地 一闪而过的念头 至此,还装在远去的庞大阴影里
刚到城市的时候 路旁梧桐还只有光秃秃的树枝 黑白喜鹊在上面 蹦蹦跳跳 抖落蜷缩焦黄的果子 每天在同一条路上走过 抬头枝桠已冒出嫩芽 碧玉尖尖的精灵 在春光中舒展身体 很快长成宽阔的叶片 来不及感叹时光飞速 蒲公英般的花粉 已如细雪飘落在风里 车盖铺满淡淡鹅黄 上面留下一串猫爪印 四季,在城市中流转 像广告牌切换画面 每个行路人背负着风景 树一样静默守护 春天一
禁渔期,渔船在避风港里站成卫士 沙滩上布满低头踩金粉的旅人 滩涂里的弹涂鱼喘着粗气 海堤上,一串影子渐渐瘦成雨丝 你突然问我:喜欢山还是喜欢水 我说:喜欢依山傍水 这答案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换作从前,我会二选一 或者不依山不傍水,而去选择凌空 一个长在海市蜃楼里的人,似乎喝几口春风都能活着 起海风了,很烈 我的长发乱作一团 眼睛、脸面都被遮掩
白T恤 牛仔服 那位像体育老师的音乐老师 举起酒杯 用啤酒花的气息唱出 跑马溜溜的 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四月便回来了 人间真好 高兴时还给兄弟姊妹们 展示了 他的天生绝活 一指 俯卧撑 小情绪 她们聊天 分享着 日常 明亮或暗淡 我坐于 一隅 沉浸在 小小情绪里 一团虚无 彻头彻尾包围着我 是危险 也是甜蜜
沙滩上 始皇帝的避暑舆图里 我们共享着同款23摄氏度海风 在摩肩接踵的栈道上 这个温度蒸不出 江南的蔫茄子 我坐在沙滩上,牵挂 庭院里花草是否安好 有没有给打蔫儿的两棵苦瓜浇水 交代要随手关门 避免蚊子偷袭 海风吹出了诗意 我开始替海草操心 为开埠码头喝彩 希望的老码头 ——致秦皇岛港口工业旅游区 老铁轨纵横交错 人流徜徉其中,聚焦 铁路上长出的花海 装满黑金